梦也迷了路

孙雪晴

　一只迷路的老鹰迷了路，他以为是路走失了他。

　　他在天空中飞翔着，不断地啼叫着，想要找寻失去的那条路。

　　他记得那是一条通向家门口的路，他的家在一个平原上。和其他伙伴截然不同，他喜欢平原，就像他喜欢这条路一样。其实他是知道，他因为喜欢那条路，所以才会喜欢平原。是家选择了路，而路选择了平原。

　　平原很辽阔，辽阔到他从未飞出过平原。蓝蓝的天，洁白的云，青青小草和蜿蜒小路，伸展到远方。远方是何方，他从未去想象，他只是站在空中，以一个欣赏者的眼光，凝视着这张平原画。在这里，他有足够的食物，足够的财产，还有足够的那条路让它跳跃。

　　小路很辽阔，辽阔到他无法张开翅膀覆盖住路的宽度。悠悠的泥土，细细的缠雨，袅袅歌声和默默小路，伸展到远方。远方是何方，他从未去想象，只是守着这条小路的一个片段，以一个这条路生命中的过客自居，在这条雨后土地上，踩出小小的足迹。在这里，他有足够的悠闲，足够的快乐，还有足够的梦出现在夜晚。

　　不知道哪一天，他睁开眼睛，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平原，找不到了从他家门口延伸到远方的那条路，不知道为何，他就是找不到了，似乎过去也只是一个梦，一个飘渺的的美梦。

　　他飞了起来，天空却被上了枷锁，他可以飞高，却不能远眺；他可以啼鸣，却不再回荡；他住在了像悬崖的家，却不比草丛中那个窝温暖。他不断飞着，慌张地找寻着属于他的那个平原和那条路，远眺千里的眼睛，却只能装下满目狭小陌生场景和攒动的奇怪生物。

　　其中有一个生物来到他面前，似乎很着急，好像曾经在平原上抓住的那只逃跑的小兔。可是他不敢靠近，更不敢尝试一展身手，来个漂亮的展翅和俯冲，他只是在叫着，叫着那个迷路的平原和那条迷路的小路。

　　至此，老鹰再也没有见过那条小路，渐渐地，陌生的世界变成熟悉的地图，他又开始了似乎是曾经的生活，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。他是得了老年痴呆症，今天忘记昨天的事，明天也会将今天的事情抛到脑后，他记得住的，是今天的事情。傍晚在进食，中午在进食，早上呢？他需要好好想想。

　　可是，老鹰却总能记住一件事情，不知从何时起，他不再做梦，有时他会呢喃自语：就连你都迷路了。到底是梦迷路了，还是自己迷路了，他没有多加考虑。他唯一需要做的事，便是一群群奇怪生物靠拢在四周时，他嘹亮高鸣一声，展翅即可。是否飞到天空，得看他心情。

　　最终，梦和那个平原、那条小路一样，迷了路。

　　老鹰，找到了他的路，他这样认为着，哪怕，梦，也迷了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