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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家伙,他一边说儿一边儿哭.他大滴大滴眼泪往下落,老人才这么哭法儿,也就是萨克斯管才这么吹法儿.这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老是要求我吹<秋叶>.于是,说真格的,我开始喜欢上这小子了.能对一个女人这么钟情的人自己也是值得让人爱的.
我老是想着这件事儿,想着他跟那个女人共同有的那东西力量有多强大,想着他叫作"老方式"的东西.于是我对自己说:"我一定要把那力量,那段爱情演奏出来,让那"老方式"从我的号里吹出来,这里头有一种他好的特别抒情的东西."于是我就写了这个曲子-花了我三个月时间.我要保持它简单,优雅.复杂的玩意儿好弄.简单才难.我每天都在那上头花功夫,直到开始对头了.然后我又下点功夫把钢琴和低音提琴的过门谱子写出来.最后有一天晚上我演奏了这个曲子.
那是星期二晚上,他跟往常一样,在听众席里头.反正那是一个不太热闹的晚上,可能一共有二十来个人,没人太注意我们乐队.
他静静地坐在那儿,像往常一样全神贯注地听,我透过麦克风说:"我现在要吹一支我为一个朋友作的曲子,名叫<弗朗西丝卡>."我说这话时看着他.他正盯着他那瓶啤酒看,可是我一说出"弗朗西丝卡",他就慢慢儿抬起头看着我,用两只手把他的灰色长发往后拢一拢,点起一支骆驼牌香烟,两只蓝眼睛直勾勾看着我.
我把那号吹出从来没有过的声音,我让它为他们分离的那些年月,为他们相隔的那千万里路而哭泣.在第一小节有一句立调,好象是在呼她的名字:"弗朗....西丝....卡"我吹完之后,他笔直的站在桌边儿,笑着点点头,付了账,走了.以后每次他来我都奏这支曲子.他为报答我写那曲子,把一张古老的廊桥照片儿装好镜框送给我,现在就挂在那儿.他从来没告诉我他在那儿照的,只是紧挨着他的签名底下写着"罗斯曼桥".
可能是七.八年前,有一个礼拜二晚上他没出现.下一个礼拜还没有.我想他可能病了还还是出了什么事儿,开始担心起来,就到港口去打听.谁也不知道他.最后打到了一条船到他住的那个岛上去,那是在水边的一间旧屋子,说实在的就是个棚子.
我在那儿探头探脑的时候有个邻居过来问我干什么,我告诉了他,邻居说他十天以前就死了.说真格的,我听了以后心里可难过了,现在还难过.我非常喜欢他,这家伙就是有点不寻常,我觉得他知道好多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.
我向邻居打听那条狗,他不知道,说他也不认识金凯.我就给动物收容所打电话,可不是,"大路"就在那儿.我到那儿把它领出来给了我的侄子.我最后一次看见它,它正跟那孩子亲热呢,我心里觉得挺舒坦.
总之,就是这么回事.我打听到金凯的情况之后不久,我的右胳膊出了问题,只要吹二十分钟以上它就发麻,是一种脊椎病.所以我就不再工作了.
可是,说真格的,他跟那个女人的故事一直缠着我.所以每礼拜二晚上我都拿出我的号来吹我为他写的那支曲子,我就在这么吹,完全自个儿吹.
不知怎么回事儿,我吹的时候总是瞅着他送给我的那张照片.有点儿什么特别的因缘,我说不上来,反正我吹那曲子的时候眼睛总是离不开那照片.
我就站在那儿,在天擦黑的时候,把这老号弄得呜呜哭,那是我在吹那曲调,为了一个叫罗伯特.金凯的男人和他管她叫弗朗西丝卡的女人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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