牵丝戏讲述了一位老人与相伴他多年的木偶的故事。 打小我就能看见些不同寻常的东西,在那个大风雪的夜里,在那座庙里,我遇见了他们。 演傀儡戏的老人,和他的木偶。老爷子破衣烂衫,那木偶却是个娇贵女孩模样,娇贵鲜艳得刚描画出来似的,神情栩栩如生。 偶遇也算有缘,我同老爷子凑着一堆火边烤边聊,讲他小时候一听见盘铃声就知道是演牵丝傀儡的卖艺人来了,就奔着那小戏台子去,一高兴,干脆学起了傀儡戏。家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,见是真止不了,也只好由得他去。就这么入了行,也演了一辈子。 漂泊过多少山水,除了年轻时一股逍遥浪荡的劲儿,还能剩下什么呢?一辈子什么都没剩下,除了陪了他一辈子的木偶。老爷子没说完就哭了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,干脆求老爷子亮亮手艺。 其实我看不太懂戏文里咿咿呀呀悲欣交集,但那伴着盘铃乐翩翩起舞的木偶美得触目惊心,纵然知道只是丝线牵出的举手投足,也活了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挽手相搀,我由衷说:老爷子您可真不愧演了一辈子。 老爷子听着这句,也抱着木偶笑了笑,笑完,脸色就变了。他盯着怀里那精致木偶看了半天:大雪滔天,棉衣都置备不上,这一冬眼看都要过不去了,还要你做什么呢?都不如烧了——还能暖暖身子。还没等我回过神来,老爷子手一扬,木偶就进了火堆。 火光舔过木偶一身绮丽舞袖歌衫,那一瞬间它忽地动了,一骨碌翻身而起,活人似的悠悠下拜,又端然又妩媚地对着老爷子作了个揖。它扬起含泪的脸,突然笑了笑,咔一声碎入炭灰。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,分明没太多柴火,一堆火却直到天光放亮才渐渐冷下去。
|